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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 太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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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後回宮的那日下了一場大雪, 再大的雪自也擋不住鳳駕,若是擋住了,那便是籌備接駕之人的失職了。

好在, 一切順當, 無功無過, 待見皇帝將太後迎入慈寧宮後,盛姮松下一口氣,只覺有些乏累。

回華清殿後,盛姮茶還未喝進嘴裏,便聽盛瀾急問道:“娘親, 太後娘娘是個什麽樣的人?”

盛瀾如今還無名分, 自然無資格去見她那位親祖母。

想到名分之事, 盛姮便又想到, 兩個兒子也還在宮外。這幾日,皇帝並未提過宮外兩個孩子的事,盛姮也未主動問,並非不在意, 只是覺若太主動, 好似顯得有些急功近利。

正如她那日所言,皇帝是謝徹, 不是許澈。在天子面前, 床笫間沒有分寸便罷了,緊要事上,還是須得帶些腦子, 有些話能說,有些話不如不說。

盛姮心想,皇帝當初既然答應過自己,會給三個孩子名分,那便一定是會給的,天子金口玉言,到底是有分量。畢竟,三個孩子的名分一事,就算是於天子而言,也委實有些難辦。

若她真是蕭貴妃故事裏的那位江南水鄉的月上女子,那此事,再好辦不過。只可惜,她盛姮早在數月前便成了個名人,而皇帝也決計不會將自己那段月上往事公之於眾。

那丟的不僅僅是皇室的臉面,更是整個大楚的臉。

溫思齊和親月上,在溫府瞧來,已然是件丟人之事,早淪為了權貴之間的笑談。若和親的是大楚太子,那淪為笑談的怕便是整個大楚了。

盛瀾見娘親久久不應,又喚了一聲。

盛姮回過神,微笑道:“太後娘娘她……”

方才接駕之時,盛姮立在人群中,只遠瞧了幾眼,而太後好似對其也無多大興趣,滿眼裝著的都是她那位高貴的獨子。

片刻沈吟後,她道:“是個平靜且威嚴的人。”

盛瀾道:“那瀾兒什麽時候才能見著太後娘娘?”

盛姮道:“這事娘親也說不準。”

盛瀾瞪著水靈的眼睛,小聲道:“那祖母會喜歡瀾兒嗎?”

盛姮笑道:“瀾兒這般聰慧,她定會喜歡的。”

盛瀾那雙水靈的眼好似能看透許多事,又問道:“那她會喜歡娘親嗎?”

“但願。”

爹娘相認,盛瀾原以為娘親會欣喜十分,病情好轉,但不知為何,今日,她又在娘親的眉眼間尋著了淡淡的愁怨,一如雨中丁香。

……

慈寧宮裏,母子敘話,足足敘了兩個時辰,若非皇帝還有政務在身,這話怕是還敘不完。

母子先是有些生疏的噓寒問暖,後談開了,便談得遠了、深了。

只是,每當皇帝欲提及“盛姮”二字時,都會被太後巧妙地將話頭帶到旁的地方去,皇帝如何瞧不明白母後的意思,便也先不再提那人,欲徐徐圖之。

當夜,皇帝忙完政務,到了華清殿,去得遲了些,盛瀾已然入睡。盛姮今夜出奇乖順,在殿外接完駕後,一臉賢惠,將皇帝請入了殿裏。

皇帝見盛姮這副賢惠模樣,大感不適,若是往日,狐貍早便不顧宮人在旁,上前挽住了自己的胳膊,撒嬌獻媚了。

賢惠的狐貍是另一番味道,皇帝雖感不適,但卻很是歡喜,牽過那雙溫暖的玉手,便道:“接駕之事,安排得極好,母後雖未說,但朕瞧得出來,她應當是滿意的。”

盛姮淺笑道:“太後娘娘既滿意,臣妾便也安心了。”

言罷,盛姮從掌中抽出手,皇帝一時不解,只見盛姮到了他身前,溫婉一笑,隨後替他解下了身後的玄色披風,遞給了身旁的宮人。

皇帝這才想起,方才見著盛姮時,太過欣喜,竟忘了停住腳步,讓宮人取走身後的披風。

“你有身孕,這些伺候人的瑣碎小事,無須親自動手。”

盛姮擡首,小聲道:“當年你不也為我做了那麽多瑣碎小事?”

皇帝無言,只是笑。

他為她更過衣,畫過眉,做過飯,餵過藥,捏過腿,總歸大楚妻子該為丈夫做過的事,他這月上王夫都曾為她做過。

入鄉就要隨俗。

既然做了決定,就得受著後果。

皇帝心頭生出暖意,輕輕摸了一下盛姮的腦袋,就跟在摸女兒的腦袋似的。

“阿姮懂事了。”

在月上的時候,謝徹本就愛將盛姮看成個打不得、罵不得的大女兒,

頭頂上的溫熱,很是動人,卻傳不進心裏,半晌後,又聽盛姮正色道:“臣妾有一問。”

皇帝一楞,難得見狐貍這般正經。

“眾多禦詩裏,陛下最愛的是哪首?”

“好端端地,怎問起了這個?”

盛姮正經的面容上又露嬌色,拉起皇帝的衣袖,改不了狐貍本性。

“臣妾想知道嘛。”

也唯有在主人面前,狐貍才會露出尾巴來。

若叫溫思齊瞧見此景,不知該有多訝異,在他眼中,狐貍永遠是一副淡然出塵、生人勿進的清冷模樣,明明白白地告訴他,眼前的女子是威嚴的女王,亦是鐵了心要為夫君守寡的癡情人。

皇帝故作不悅道:“朕記得,以往在月上時,為你寫過一首詩,那首詩被你貶得一文不值。”

盛姮嬌聲道:“臣妾有眼不識泰山。”

“說了莫要在我面前講恭維話。”

盛姮聽他不自稱“朕”了,立馬催促道:“少啰嗦,快說,你喜歡哪首?”

皇帝不假思索道:“望月。”

盛姮藏於袖中的手一顫,輕聲問道:“為何?難道你如今一把年紀了,寫的詩還不如九歲那年的?”

皇帝平靜道:“情真意切,信手拈來,全無匠氣,最是難得。”

……

第二日,後宮妃嬪們皆去了慈寧宮請安,蕭貴妃和賢妃也因而沾光解了禁,只可惜,請完安,又得回宮老實待著。

在太後瞧來,眼前的這群妃嬪,無一個拿得出手,無一個看得順眼,原以為蕭家的小姑娘是個聰明人,誰知連最顯而易見的請君入甕之計都瞧不破,被人玩弄於掌中,還不知真兇是誰。

至於郭家的三姑娘,更是蠢鈍如豬,不及其姐萬一。

最好的媳婦已然被人搶走了,其餘的無外乎是將就罷了。

既然皆是將就之輩,也無須浪費她的寶貴時辰。不過一盞茶的功夫,太後便將宮裏頭的幾個小姑娘打發了回去,獨獨留下了盛姮一人。

盛姮今日著的是一身玫紅錦鯉戲蓮裙,衣衫是厚,但遮不住其傲人的嬌軀,發髻上插滿了珠釵,卻擋不住其光順的青絲,明艷得很,嫵媚得緊。

反觀太後,青衫灰暗,襯得本算年輕的面容,有些老陳,神情平靜,使得本就平平的面容,更顯寡淡。

一雙眼睛,猶如一口老井,好似不論何時都起不了波瀾。

這般的容貌,這般的氣度,叫盛姮想到了她的那位嫂子,難怪那位冰雪聰明的嫂子,是眼前這位尊貴的婦人欽定的兒媳婦。

奈何人算不如天算,欽定的兒媳婦被個廚子搶走了。

哪怕現下,盛姮已然知曉當年自己仰慕萬分的太子殿下,就是王宮裏那位既無出息、又不安分的阿澈哥哥,還是忍不住幸災樂禍。

東宮太子,被個廚子搶走了媳婦,自然是好笑極了。

既然這位太後娘娘的兒媳婦是被自個的兄長給搶走了,那此刻,她這做妹妹的,來承受太後的雷霆之怒,倒也算是一報還一報了。

盛姮暢想之際,太後已將其打量了好幾遍,從臉看到胸,再從胸看到臀。

果真絕色,果真嫵媚,也果真前凸後翹好生養。

殿內早便只餘婆媳二人,連太後的親信方嬤嬤都不見了蹤影。

許久後,太後道出了第一句話。

“知哀家為何欲殺你嗎?”

一言出,果不凡。

無須寒暄,無須鋪墊,無須掩飾。

我欲殺你,並已然動過手,但你又能如何?

挑釁至極,無恥至極。

昨夜,皇帝向她說過,萬事忍為先,此刻,盛姮的心頭,好似也只有這一句話,能忍則忍。

念及此,她低頭,有禮道:“娘娘殺我的理由委實太多了。”

太後道:“說說看。”

盛姮認真道:“一來,臣妾將您的寶貝兒子拐到了月上,讓大國東宮太子竟甘願做小國王夫。二來,臣妾拐了您的兒子便罷,還將其折磨得身心俱疲,直至絕望和離,最後帶著一身傷病回了大楚。三來,則是因三年後,臣妾這個本該死的人,竟又陰魂不散,到了您兒子身邊,還妄想著母憑子貴,登上後位。不論是哪個理由,都足以讓太後娘娘對臣妾動殺心。”

太後用掌心輕輕搓了下掌背,這是她在化生寺裏最愛用的取暖法子。化生寺位於深山,入冬後,極是寒涼,太後既是去禮佛的,為顯對佛祖的敬意,自然只能同寺內尋常僧人一般,忍寒挨冷。可如今身處皇宮,地龍生熱,燎爐起火,自不必再靠這簡樸法子取暖。

太後現如今這般做,只是因習慣。

“這些理由都很好,但卻不是最為緊要的。”

盛姮面色稍凝,道:“臣妾蠢鈍,還望娘娘明示。”

“最緊要的理由,你自個已然道出了。”

盛姮面色更凝。

“因為你蠢,若說好聽一些便是‘胸大無腦’。”

胸大無腦這話自然也不好聽,只不過是在罵盛姮蠢時,誇讚了一番她那令人艷羨的雙峰。

太後接著平靜道:“而哀家生平最厭惡的便是蠢人。”

盛姮順口接道:“但陛下喜歡。”

太後的雙目微瞇,道:“你能說出這句話,那便言明你比哀家所料想的還要蠢。”

“昨晚陛下叮囑過臣妾,決計不能在太後娘娘面前口出一句頂撞之語。”

太後道:“但方才,你便忘了叮囑。”“但陛下喜歡”這五個字自然是不折不扣地頂撞。

盛姮微笑道:“臣妾原也以為能在娘娘面前做個恭順萬分的兒媳,原諒太後娘娘曾對臣妾的殺心。”

太後雙目瞇得更厲害,好似聽見了天下間最大的笑話。

她竟需她的原諒?

“若不是臣妾過往中過離情殺,那日定然已經死在了太後娘娘的棋子手中,太後娘娘不僅對臣妾動了殺心,還讓棋子利用了臣妾的善心,這是讓臣妾最難以忍受的。臣妾好不容易想做回好人,結果發現好人無好報,這委實太過傷人了。”

“但臣妾並不怪棋子,因為在潑天權勢面前,棋子也無多的路可走。沒了許婕妤這顆棋子,還會有旁的,臣妾若要怪,只能怪執棋人。”

太後反問道:“怪哀家?”

“欠債還錢,殺人償命,天子犯法,與庶民同罪。”

“你自個方才都說了,哀家有無數個殺你的理由。”

盛姮自嘲道:“人有無數個理由殺一頭豬,但哪怕是再蠢鈍的豬,也絕不會認為自己該死。”

太後目中露出奇意,道:“哀家還是頭回見人將自個比作豬的。”

盛姮道:“虧太後娘娘禮了這麽久的佛,連眾生平等這一最為淺顯的佛家道理都未參透,也不知是因娘娘太執著於紅塵俗世,還是因悟性委實不高。”

太後睜開了半瞇著的雙目,好似要將盛姮再瞧個清楚,半晌後,道:“但總歸你未死。”

盛姮道:“昨夜之前,臣妾也認為,人若未死,便無兇手,所謂殺意,也不該受到懲處。但昨夜後,臣妾想通了許多事,殺意本身就是一種錯。臣妾就因動了一時殺意,隨後三年裏,生不如死,飽受煎熬。那日,臣妾未被毒死,僅是因臣妾走運,而非因你仁慈。何以臣妾要將自個的走運當成你的仁慈,還為之感恩戴德?”

太後淡淡道:“聰明人自然該這般做。”

盛姮眼露嘲意,道:“可太後娘娘剛剛不是才說了臣妾‘胸大無腦’嗎?”

此話已然使得常伴青燈古佛的太後,持不住心頭鎮定,語調生變。

“你敢同哀家說這些話,是仗著陛下對你的寵愛,還是仗著肚子裏的龍胎?”

盛姮輕搖頭,道:“皆不是。”

太後又問道:“仗著不怕死?”

“無欲則剛,無畏則強。”

語落再無聲,盛姮看著太後平靜的雙目,太後瞧著盛姮倔強的雙目。

平靜的雙目如古井,倔強的雙目如石頭。

石頭落入井裏,會砸出聲響。

盛姮自幼就是個倔強的人,否則當年便不會在挨了小姨的兩巴掌後,仍堅持道“姮兒想被男子護著”。

半晌後,太後的雙目又歸平靜,道:“看來有些事,哀家要說出來了,你才知何為‘無欲則剛’。”

盛姮仍在微笑,太後也報之一笑,好似一對極是親近的婆媳。

“月上小國,貧瘠之地,每年所貢的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寒酸東西,身為曾經的月上君王,哀家想,你應當為此感到慚愧。”

盛姮誠實道:“那日見了陛下賞賜給臣妾的西洋鐘後,臣妾便為此慚愧過一次。”

太後話頭一轉,道:“高麗的人參,暹國的玉石,波斯的地毯,這些異國特產都很好,但最讓中原天子喜愛的,卻還屬你們月上的特產。”

盛姮強忍心頭的惱與驚,平靜道:“至尊天子當享用絕世紅顏。”

太後聽了這話,也是一楞,隨後想了想,道:“哀家險些忘了,許婕妤曾同你講過這個故事。”

“許婕妤同臣妾講的故事,與太後娘娘同臣妾講的,又有何區別?”

這便是在言,許婕妤那日同盛姮講月妃的故事,全然是太後的安排。

太後自能聽出其間嘲意,道:“哀家的故事會更全、也更有趣一些。”

“臣妾洗耳恭聽。”

“不錯,自古以來,你們月上獻給中原天子的真正貢品,乃王室裏最美的一位公主。一個女子為尊的國家,卻要靠進獻公主來尋求大國庇護,你不覺這很是可笑,也很是可恥嗎?”

盛姮承認道:“確然很是可笑,也很是可恥。正因太過可笑且可恥,以至於月上的史書從未記載過獻女之事,下至平民百姓,上至王室,對此事,皆是聞所未聞。”

太後道:“但若你翻翻月上王室的族譜,便會發現,每隔十多二十年,王室裏就會有位公主,在最好的年歲裏,便香消玉殞了。”

“臣妾翻過,是有此事,但那時,臣妾不以為意。”

實則是從不曾想過,月上王室竟會用如此手段,來求得大國庇護。

太後對於盛姮的平靜,略感驚訝,但驚訝稍縱即逝,諷道:“可喜的是,那些佳人並未香消玉殞,而是借假死,隨使團到了中原,被獻給中原天子,成為天子的玩物。二十多年前的那位月妃,便是由此而來的。說起來,那位月妃,應當是你的姨母。”

盛姮回想片刻,道:“應當是臣妾的小姨母,小姨母在臣妾七歲那年,便香消玉殞,時間正好對上。”

“再往前十來年,你還未出生時,你的一位小姨婆也被送來了大楚,獻給了那時在位的昭帝,這位昭帝乃是皇帝的祖父。月上獻美,一切按祖制,本該進展順利,但誰知,你的這位小姨婆在入京路上,竟與一位浪蕩公子哥相識相交,日久生情,最後珠胎暗結。昭帝聞知此事,自是龍顏大怒,渴求已久的絕世美人,被人捷足先登,是個男子都忍不得。”

盛姮笑道:“看來那位浪蕩公子哥免不得要被五馬分屍了。”

太後微笑搖頭:“但昭帝還是忍了下來,因為那位浪蕩公子哥不是旁人,正是他最鐘愛的小兒子,那時的東宮太子。”

盛姮驚道:“先帝?”

太後不答,往下道:“昭帝膝下也很是單薄,僅有兩個兒子,得知美人被占之事後。昭帝雖震怒萬分,但還不會因一個女子,便痛殺愛子,相反,還成人之美,將你的小姨婆賜給了太子做妾。”

盛姮忍不住讚道:“小姨婆肚子裏既然已懷有皇孫,那昭帝的大度,怕有一半是瞧在皇孫份上,不論如何說,這總歸是好事一樁。”

太後頷首道:“眾人皆以為此乃好事,但偏那太子殿下不這般想。”

盛姮口出俗語:“太子殿下是欲提褲不認人了?”此話是她從唐堂嘴巴裏學過來的,雖粗俗,但說出來,委實過癮。

太後眉頭又是一皺。

“你錯了,這位太子殿下不是無情之輩,反之,太過深情,深情到讓昭帝頭疼。這位太子不願納你小姨婆為妾,是因他欲娶你小姨婆為正妻,為太子妃。”

聽到此,盛姮難得正經道:“先莫說異國女子有無這個資格成為中原國母,光是這子奪父妾,珠胎暗結,便註定了臣妾這小姨母無緣後位。”

太後難得讚道:“你也不算太瘋,上至帝後,下至朝堂重臣,皆不允這樁婚事。可太子態度極其強硬,非要違君命,抗父命,逆民意,娶你那小姨婆為妻。”

盛姮喜道:“殿下雖瘋,但委實乃鐵血真男子,臣妾倒有些羨慕那位小姨婆了。”

“年少氣盛、至情至性總是要付出代價的。昭帝見他冥頑不靈,一氣之下,廢了他太子之位,將其貶為了寧王,改立長子為儲君。寧王如願娶了你小姨婆為王妃,你小姨婆誕下了一個兒子,那孩子一出生,便被立為了世子。”

盛姮這算是聽明白了,輕笑道:“原來先帝是撿了一個漏子。”

話糙理不糙。

太後不悅地皺了皺眉,冷道:“說起來,哀家是得感謝你那位小姨婆,若無她,哀家確然坐不了後位,現如今也居不得這慈寧宮。”

盛姮接道:“若無她,皇帝也坐不了龍椅,現下龍椅上的應當是那位寧王千歲,而東宮之位也該是寧王世子的。說起來,臣妾還該稱世子殿下一聲‘表叔’,也不知日後可還有機會,同這位表叔一見。”

太後聽到此,心頭百感交織,她當年瞧中的郭敏那丫頭,到底是聰明的,光是一雙識人慧眼,便無誰能及。只可惜太過聰明,好似反被聰明誤,便宜了眼前這狐媚子。

半晌後,太後一笑,隱隱帶著得意,道:“無機會了,寧王世子早慧也早夭,十三歲那年便不在人世了。”

盛姮哀嘆一聲,看著微笑的太後,道:“好人不長命。”

後半句,她未說出,但太後從其神情裏瞧了出來。她分明是想說,禍害遺千年。

殿內只有她們二人,誰是盛姮口中的禍害,自是一目了然,清楚不過。

太後面無惱意,有些不解,道:“逞一時的口舌之快,有意思嗎?”

盛姮眉眼帶笑:“臣妾有一位義兄,他同臣妾說過一些話,臣妾初聽,只覺那些話放肆無比,後越想,卻越覺很是有理,大感臣妾過往二十餘年白活了。”

太後真有些奇,雙目起了波瀾,道:“什麽話?”

“人生在世,就該及時行樂,如何活得爽快,如何來,委屈誰,也不能委屈了自個。若是不爽,太後娘娘猜他如何?”

太後問道:“如何?”

盛姮露出邪笑,看著眼前尊貴無比的女人,一字一句道:“若是不爽,管你哪路天王老子,小爺我他娘都不伺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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